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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里斯多德的語藝

沈孟湄- 稻江科技暨管理學院助理教授

偉大的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西元前384-322)對於西方語藝的發展具有主要的貢獻,但現今學術領域中,多數仍稱他是哲學家,鮮少以語藝學家待之,這似乎也反應出學術圈的主流刻板印象―哲學桂冠較具尊榮、主導與正統地位,語藝想登學術一哥殿堂須再多琢磨鍛鍊。

亞里斯多德17歲進入柏拉圖學院,於西元前350年大約34歲時開始教授語藝。他的語藝取向呈現實用性和科學性,致力於系統化並合法化語藝研究,以超越他的老師柏拉圖對於語藝的貶抑態度。因此亞里斯多德的語藝理論多數是回應柏拉圖對語藝的批判,包括解決柏拉圖所指控的語藝不是真正的藝術,以及對語藝不完善的詭辯論述提出更佳的見解。一般認為亞里斯多德的語藝系統可能是最有影響力和洞見的,對許多公共的和私人的論述的諸多方面,提供有價值的洞察。他的觀點也呈現在《論語藝》一書中。

亞里斯多德的語藝觀點和柏拉圖有何不同

柏拉圖認為在變動的世界中存在著既定不變的真理,但語藝常被言者或詭辯士誤用,因此無法通往真理的道路。他視語藝為一門技巧,如同廚藝般,只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而不管食物是否健康,暗指語藝只是言者運用詭辯技巧,以取悅、收服聽眾,因此語藝與真理無關,也不具知識性。柏拉圖將語藝類比為廚藝,也正是在諷刺與抨擊詭辯士傳授的語藝技巧毫無道德觀念,以賺取酬勞為目的,無視於真理與道德。

相形於柏拉圖,其學生亞里斯多德卻抱持著審慎的看法,並試圖從中釐清語藝的本質。他在定義語藝時先將語藝扣連到辯證(Dialectic),加以比較和區分。亞里斯多德主張”語藝是辯證的對照(counterpart)”。這對照一字有些類似柏拉圖在《高爾吉亞》中提到蘇格拉底主張語藝是對照(counterpart)到廚藝。因此透過聲稱語藝是對照辯證,亞里斯多德可能是在借此回答他老師提到語藝只是類比廚藝的一種絕竅。亞里斯多德深信語藝應比廚藝擁有更多的內涵,語藝具有類似辯證的功能,能夠論理(reasoning),進而透過推理產生真實的可能性。亞里斯多德並強調語藝非關道德(amoral),而是訴諸於務實智慧 (phronêsis)。因此,他進一步將語藝視為一個探索的技術,「語藝是在任何的既定情況下,關照出可用的說服方法的能力」(Herrick,2013:69) 。他將語藝與創新(創意)放在一起,而不是與實用的(演說)考量。換一種說法,亞里斯多德呈現語藝如同研究探索說服的論據和訴求,而不是用來做說服和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講,和透過模仿和不斷的實踐而學習說服為了去爭辯。

亞里斯多德似乎關注去回答柏拉圖所指摘的語藝沒有它自己可識別的研究。他解釋:可以指導或說服有關其自己的特定主題,例如:醫學是關於甚麼是健康和不健康,幾何是關於量值的屬性和數字的算術,其他藝術和科學也是如此。就像其他的藝術,語藝有它自己的主題:說服的方法,亞里斯多德指出,沒有一個藝術能夠在每一個個案中達成它的目標。醫學可以證明此點,就像醫學只能幫助我們在環境中變得健康,但它並非保證我們能在任何一個實例中的健康。同樣地,語藝的"功能不只是在說服中成功,而是在探索每一個具體個案下所允許成功的方法"。因此亞里斯多德認為語藝是一個藝術,可以加以系統性地研究。他指出,語藝和辯證就完全像其他的技術(technai),每一個都是以言詞形式表現出它本身的心理能力;然而它明確地處理一系列事實,如同醫學等其他藝術,因此語藝和辯證都是藝術,但是不同的型態:調查和表達的藝術。

為何語藝是有用的?

亞里斯多德建議四個理由,說明為何語藝是有用的。首先,語藝是社會地有用的。主要是指陳真實的觀點是要求有能力的言者和書寫者加以倡導,而非僅只是依憑概念即能獲取真實。而語藝的獨特正在於它有能力將訊息聯繫到廣大的聽眾,讓缺乏辯證特殊訓練的人能夠理解。同時,語藝表達公共意義的問題,從事社群的大部分重要的價值,像那些關於幸福、美德、正義等等攸關社會發展。其次是在於觀眾的本質,亞里斯多德不主張用語言欺矇或似是而非的論據,也不是敦促他的學生淡化訊息的內容。他建議語藝必須將論辯的觀點和觀眾既有的信念加以聯結,這或許可能是觀眾所適應的大部分重要的範疇---聯結我們的個案到其他人的經驗、價值觀和信念。根據亞里斯多德的看法,語藝在此一技巧上提供指導。亞里斯多德關於語藝是有用的第三個理由讓人聯想到詭辯士的雙面的取向到語藝。"我們必須能夠運用說服"他寫到"在一個問題的對立面,以便為了讓我們能明確地看到事實是甚麼,若另一個【主張】論證不公平,我們在我們的部分就能夠駁斥他"。第四個理由關於語藝是有用的涉及一種類比的自我防備,他認為批評語藝是很荒謬的,公民可被教導用他們的手腳去防備他們本身,卻不能用"言詞和推理去防備", 亞里斯多德說那是"使用理性言詞比使用肢體更加能區分人類的存有"。

此外,關於省略三段論(enthymeme)、三個語藝的場景(議論演說Deliberative Oratory、典禮演說Epideictic Oratory及法庭演說Forensic Oratory)、藝術的證明(邏輯logos說之以理、情感pathos動之以情、信譽ethos服之以德)等等洞見也在本書第四章呈現,顯示亞里斯多德開啟並呈現有關語藝系統性的處理成果,多數人也認為他是成功的。

註:

本文譯介James A. Herrick的History and Theory of Rhetoric: An Introduction (5th Edition)